近日，美海军协会网站刊载题为《黑海斗争：俄乌战争中俄罗斯海军的弱点》的文章，评估俄海军在俄乌冲突中的表现，并呼吁西方国家从中汲取教训以强化自身作战准备。主要观点如下：

俄乌冲突爆发前，俄海军似乎正步入新的篇章，它摆脱了苏联解体后的贫困，得到了俄总统普京的大力支持。2008年俄格战争后，俄海军启动的现代化改革所取得的成果假以时日将开始显现，造船厂正在生产新的水面战舰和潜艇，并在近年来通过发展“口径”“锆石”等远程巡航导弹而不断增强其海上打击能力。

俄罗斯重新投资发展海军不足为奇，其在2015年出版的海洋学说指出，北约将“军事基础设施拓展至俄罗斯边境”是“不可接受的”，并概述了保护俄罗斯免受海上威胁和阻止“外国海军在特定地域活动”的必要性。比如北极地区就具有很高的经济和安全价值。甚至在该学说发表之前，俄罗斯在2014年对叙利亚的干预便展现了俄海军远征能力的提升及对外国海军基地的浓厚兴趣：随着俄罗斯继续生产新型舰艇和武器系统，这些能力发展可能会支持日益活跃的海军。

尽管近几年俄海军发展整体呈上升趋势，但在俄乌冲突中俄海军所表现出来的作战能力却大相径庭。乌克兰海岸线为濒海作战提供了优势，但俄海军面对缺乏强大海军力量的乌克兰所使用的创新战术却措手不及。俄乌冲突表明，尽管俄海军近年来在现代化建设方面付出了一些努力，但其水面舰队很难在更具挑战性的冲突中取得成功，这为美国和北约海军了解未来潜在对手提供了一个难得机会。

除了核威慑之外，西方分析人士推测俄海军将在与北约的常规冲突中试图完成两项任务：一是保护俄本土免受海军航空兵巡航导弹的攻击；二是打击欧洲的关键目标以削弱北约持续发动进攻的能力。为此，俄海军将通过在距俄海岸较远的地方（例如地中海和巴伦支海）与敌方海军交战来提供防御屏障，从而增加北约实施海上力量投送的难度。

然而，俄罗斯认识到西方强大的陆基常规火力威胁。美海军研究中心（CNA）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俄罗斯战略的“核心挑战之一源于这样一种理念，即与北约开战的最初阶段将以大规模空中导弹打击为特征”，包括使用各种有人和无人飞机、战区弹道导弹及巡航导弹打击俄领土纵深关键目标。俄乌冲突前夕，美国兰德公司发布的报告支持美海军研究中心（CNA）的评估，并提出“俄罗斯将北约空中力量的打击视为重心”，必须在冲突开始时先发制人，通过使用海基远程导弹打击北约的C4ISR目标，以便使其丧失初始作战优势。

先发制人符合俄罗斯的“积极防御战略”，现任俄罗斯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将军曾在2019年将“先发制人以消除对国家安全的威胁”作为应对西方侵略的总防御战略的一部分。西方分析人士还怀疑，除了针对北约的进攻能力外，俄罗斯还将攻击民用基础设施，以削弱平民士气并防止陷入持久战。此法在俄乌冲突中得以使用。俄军使用海基“口径”巡航导弹打击乌民用目标。随着更多俄军舰艇服役并装备“口径”及更先进的“锆石”等导弹系统，俄海军理论上能够在更大规模的战争中完成积极防御任务。

尽管俄海军在理论上实力雄厚，但俄乌冲突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而俄海军坎坷的历史则提供了问题线索。20世纪20年代，苏联红军已经开始思考主动防御战略，计划利用机动部队来对抗苏联西部边境的潜在威胁，同时利用海军实施海岸防御。1930年代后半期，斯大林批准了一项激进的大规模战舰建造计划，苏联海军开始加强其在波罗的海、黑海以及北极和太平洋沿岸的力量部署，然而，由于缺乏足够的造船厂以及即将与德国开战（这场战争使苏联的武器生产再度转向陆基），舰艇采购计划被削弱。随着战争的结束，苏联领导人看好新的主力舰建造计划，但这些计划再度搁浅，原因是赫鲁晓夫专注于核导弹及潜艇的研发，而忽视水面舰艇的发展。古巴导弹危机期间，当美国实施的海上封锁展示了海上力量的效能后，对苏联海军的政治支持有所改善，苏联领导人接受了海军上将戈尔什科夫关于扩建战舰舰队的观点，但这给苏联经济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尽管美国海军对苏联的造舰计划越来越担心，但苏联的解体表明，其海军的真实战斗力远低于想象，许多舰艇已经过时且无法维护。苏联解体后的十年，俄罗斯将前苏联海军的规模削减了75%。

俄海军的历史给予人们两大启示：首先，海军始终服从于陆上安全。其次，长期的忽视往往迫使海军弥补失去的时间。即使在戈尔什科夫时代的鼎盛时期俄海军似乎已经复苏，但其实际战斗力并不强大，在俄军事战略中的作用依然有限。

俄海军在俄乌冲突中的表现给人们提供了三大教训，这有助于更加准确地评估俄海军实力。

首先，历史在循环重演。在俄政府资助造舰和研发武器的背景下，俄海军已经走出了后苏联时期，但水面舰队的效能及战斗力仍然很有限。有观察人士指出，俄海军在战争初期取得了相对成功，获得了亚速海的控制权，以便在马里乌波尔战役期间为地面部队提供补给，并且对乌克兰海岸实施封锁。但战争进入一年后，俄黑海舰队的表现并不理想。2022年3月24日至10月29日期间，一艘坦克登陆舰被乌军弹道导弹摧毁，另外两艘在码头遭袭，俄黑海舰队的旗舰“莫斯科”号导弹巡洋舰被乌军反舰导弹击沉，一艘登陆艇被无人机摧毁，一艘补给船在航行中受损，几艘军舰在塞瓦斯托波尔港口在无人机和水面舰艇的协同攻击下受损。截至2022年6月，乌军已将黑海舰队从乌海岸沿线赶走，俄军舰艇越来越依赖岸防及所占乌领土上的陆基防空系统提供保护。冲突中，俄海军唯一成功遂行的任务是利用海基“口径”巡航导弹实施远程打击，以及在地中海的常规威慑行动。 

其次，现代化改造的俄海军与其前身苏联海军并无根本区别。俄现行军事战略对俄海军的职能定位仍然是服务于陆上主动防御战略。俄乌冲突中，唯一的调整是俄海军没有对陆军侧翼提供有效直接支援（二战期间俄海军曾担负这一职能，并取得了一定成功）。如果俄罗斯得出结论认为海军只需在冲突初期削弱北约的远程精确火力优势，那么它可能会接受这种职能定位。但俄乌冲突表明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尽管俄海基巡航导弹的数量和性能均有所提高，新舰艇也已服役，但俄海军在满足其战略需求方面仍面临重大挑战。为保卫俄罗斯免受海上攻击，地中海部队必须驻扎在叙利亚或在战争爆发前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如果瑞典成功加入北约，在波罗的海和北极的作战行动将变得更加困难。鉴于俄军舰艇在黑海对抗实力较弱的乌军时所暴露出的弱点，很难相信其在地中海和波罗的海对抗北约的监视资产、军舰和陆基飞机时能有更好的表现。为了干扰北约的空中和导弹攻击，装备“口径”巡航导弹的俄罗斯舰艇和潜艇仍然可从黑海打击德国和意大利，从波罗的海打击英国和法国，但乌克兰只是近年来的一个典型事例，表明一个国家和社会能够承受多大轰炸并保持指挥、控制和决心。

俄乌冲突表明，俄海军的实力并不像纸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美西方战略家不应对俄海军表现不佳感到欣慰，而是应该寻找俄海军正在从黑海作战中吸取教训的迹象，并质疑北约在类似情况下的作战能力。1996年，英国皇家海军上将朱利安·奥斯瓦尔德爵士在反思冷战后期西方军官如何发现很难相信苏联海军会采取防御态势来保护其弹道导弹潜艇，而不是立即采取进攻行动时写道，“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是认识到，他们并非都有10英尺高，其在维护、可靠性、后勤支援及船员培训方面也面临着与我们相同的问题……有了这些限定和任务，我们意识到，‘庞大的苏联海军’实际上资源非常有限。”了解当今的俄罗斯海军需要类似的视角。海军专业人员可以从俄海军在俄乌冲突期间经历的痛苦中汲取教训，那就是在强化自身作战准备的同时，要将俄海军置于作战背景下仔细开展分析研究。